【德哈】哼唱哪首歌致逝去所有

一木相欢

*内含一点我流灵魂伴侣设定
*文名和内容关系不太大 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其中的歌词

What is that song you sing for the dead
Death with Dignity - Sufjan Stevens

01

“如果谁再因为这件事难过，”哈利威胁地挥了挥魔杖，“我不会让他好过的，我保证，我真的会动手。”

当转头看见莉莉眼眶通红、赫敏紧咬着下嘴唇时，他又无可奈何地放软语气，“起码别在我面前，好么？”

哈利的目光扫视过病房内一圈人，最后落在就坐在床边的德拉科上。他用眼神示意德拉科开口，而后者一挑眉，装作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见鬼的马尔福。哈利在心里骂着，并且肯定他的灵魂伴侣一定听到了，因为德拉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铁了心要他自己处理。见鬼的马尔福，上次我的签名扫帚因为你弄出的爆炸事故折了一半枝条的时候我都没斤斤计较。

你掀了我一锅魔药。德拉科用意识反驳他。

是啊，一锅已经失败的魔药。

那只是对我最初目的来说是失败的，它实际上还有利用价值。

哈利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再转回目光直面朋友们关切的眼神时又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还不如只面对德拉科，他想。

他不自在地开口，“朋友们，对我来说，这真不是件糟糕的事。想想看，我已经做了很多我想做的事了。客观来看，这确实有点突然，但就算现在结束我也没什么遗憾。”

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哈利与蒙特罗斯喜鹊队签约，在役期间毫无争议地蝉联四届联盟最佳找球手；退役后他又和查理一起去埃及养了三年龙（某种程度上这是弥补了三强争霸赛的缺憾），之后回母校任教黑魔法防御术，期间还去伊法魔尼魔法学校做了讲座（完成公务后他顺带在美国玩了一圈，德拉科是中途飞过来加入他的）；如今辞去教职后他参与了韦斯莱把戏坊的经营，鉴于他是首批投资人的儿子、教子及其中之一，他的话语权比罗恩还大（罗恩对此不满了很久）。空闲时他会去麻瓜世界逛逛，淘点电子产品和其他麻瓜玩意儿，詹姆和西里斯一直很喜欢捣鼓他带回去的东西。德拉科其实也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但他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是每次如果他不是第一个知道哈利带回来了什么的人，他会默不作声把魔药加在哈利的南瓜汁里以此实验来发泄他的不满，而后者每次都心惊胆战。要哈利说，这根本不是他的问题，任何人都没法把正在进行炼金或魔药研究的德拉科·马尔福从地下室揪出来。哈利在各个行业体验得挺愉快，德拉科的研究成果也逐渐投入圣芒戈使用（当然是魔药，哈利就没想过德拉科真能像尼克·勒梅那样炼个魔法石出来），但这完全分开的两个领域总带来了些好奇甚至不理解。一次他正在核对订单，罗恩凑到他旁边别别扭扭地问他和德拉科怎么总是独自行动，完全不像普通的伴侣。哈利瞥了眼旁边笑得天真无邪的双子，猜到不止罗恩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有自己要做的，你不能指望我们两个每时每刻都绑在一起。”哈利是这么回答的，“我永远没法仅因为魔药在地下室闷超过半天，而你也不能想象德拉科像我们一样在把戏坊里工作。”

罗恩似乎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哈利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安抚地拍上他的肩，“德拉科最多会来提供大订单，把买的产品像模像样地送给泰迪和雨果——用来贿赂。所以我们会在有时间在一起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来想措辞，“提高强度。”

在弗雷德和乔治此起彼伏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中，罗恩痛苦得嗷嗷叫，“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个。”

哈利无辜地一歪头，“你先问的啊。”

仔细回想哈利过去的几十年，他遭遇的最大挫折就是三强争霸赛举办的时候他还没到年龄界限，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被一只母龙喷出的火烧到了腿（第二严重是在魁地奇比赛里他被游走球从扫帚上撞下去摔断胳膊），那只他们拼命照顾的小龙孵出后还经常朝他喷火，哈利不明白自己究竟哪惹到它们了。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还算称心如意。哈利甚至不用经历与灵魂伴侣不相认而产生的痛苦，他一看见小臂内侧那句“我一定会亲自送你去见萨拉查”就知道是谁，而德拉科也同样，“迟早有天我要把你那孔雀毛拔光”让他根本没法想到哈利以外的其他人。印记在代表五年级开始的列车上出现，昏迷一小阵又醒来后他们以“怎么留了个这个句子在我身上”为理由找上对方扭打在一起，没打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笑成一团，旁观一切的四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忧心忡忡跟过来的两个格兰芬多忍无可忍地翻了白眼，而潘西和布雷斯这两个斯莱特林直接破口大骂。

尽管他和德拉科几乎随时都在争吵拌嘴，大大小小的矛盾层出不穷，让詹姆和西里斯（以及卢修斯和西弗勒斯，德拉科幽幽地补充）接受他们是灵魂伴侣这个事实费了很大劲——莉莉和纳西莎，甚至莱姆斯，都善解人意得多——哈利还是觉得，他一直以来都挺开心的。

“我的遗憾就只有你们了。”哈利轻声说，“我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们走下去。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道德绑架，但是，答应我不要再伤心，好么？就当帮我不留遗憾。我不希望你们在想起我时只会感到难过。那我也太差劲了。”

赫敏向他点头，郑重地说“我向你保证”，她捏了捏罗恩正在和她紧握的手，后者像是终于缓过来，夸张地挥舞着另一只手攥紧的拳头，说“放心吧哥们”；詹姆揽上西里斯的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开始感叹哈利“好样的”，一人一句像在比谁更大声，莱姆斯无奈地拍了他们两的背几下，向哈利露出微笑；德拉科用意识和他说话，讽刺地喊他“圣人波特”，哈利难得一点都不生气；莉莉什么都没有说，她一下子抱住了哈利，晶莹的泪光从她的眼角跃到哈利肩头。

“宝贝，你是我们的骄傲。”

仿佛一个孩子诞生至成长那样漫长的时间过后，莉莉终于开口说。

“我已经听过很多遍啦。”哈利轻抚她的背，“我也爱你们。”

02

乔治和弗雷德带着两大包比比多味豆来看哈利，他们听说哈利失去了味觉，怂恿他多尝几颗。哈利觉得他们期望的眼神实在好笑，专挑了颜色怪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味道的豆子一股脑全扔进嘴里。赫敏皱起眉不赞许地提醒他这样吃会牙疼。

“怎么样？”乔治挤眉弄眼地问。

“有没有感觉到魔法界在嘴里炸开？”弗雷德说。

哈利噗的一声笑出来，“确实——”他拖长音，“没有。我真的一点味道都没尝到，只感觉嘴里有东西，嚼起来还黏乎乎的。”

弗雷德兴奋地和乔治拍掌，“这证明我们的小哈利真正对比比多味豆免疫了！”

他和乔治一人拿了一颗，庄严神圣地碰了豆。乔治高声说，“庆祝哈利·波特永无比比多味豆之烦恼！”紧接着他们手挽手，毫不犹豫地把颜色鲜艳的豆子吃了下去。

罗恩坐在椅子上仰着脑袋问他们，“什么味？”

乔治咀嚼了两下，“草莓。”

“柠檬。”弗雷德笑嘻嘻地说，“有点酸，但我猜邓布利多会喜欢。”

“这包的味道这么好？”罗恩狐疑地观察着他们脸色，手却诚实地往袋子里摸去。他特意挑了一颗纯白干净的。“这一定是椰子味的。”他笃定地说，“你们给哈利带的水果味专袋啊？”

罗恩把多味豆放进嘴里，只嚼了一口就被臭得干呕出一声，德拉科嫌弃地远离他了些，听着韦斯莱双子计划成功的放声大笑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说真的，罗恩·韦斯莱，你真觉得会存在好口味专袋？”

“不能吐，罗恩。”哈利也憋着笑说，“这颗怎么样？”

“洗碗水。”罗恩不想再说更多的话，他张大嘴用手扇着风，仿佛这样就能散去味道，“水——”

弗雷德仁慈地拿病床头蟹爪兰掉下的两片叶子变形成玻璃杯，用清水如泉填满后将其中一杯递给罗恩，自己也迫不及待地要用水缓解口腔里的怪味。

罗恩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差点呛到时还是赫敏给他拍背顺的气。他看向到现在还镇定自若甚至也没要水的乔治，“你不需要么？”

乔治反问他，“我为什么会需要，小罗尼？”

弗雷德边故作惋惜地叹气边把一只手搭上罗恩的肩，“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罗恩亲爱的，我吃到的是臭鸡蛋味，但我会告诉你那是柠檬味，你没看出来。”

乔治搭上罗恩另一边肩，笑嘻嘻地说，“我吃的真的是草莓味的，你也没看出来。”

“这不公平！”罗恩为自己的窘迫涨红脸，挤出一句。

“多味豆哪在乎什么公平。”德拉科抱着手臂不屑地说，“更何况那是你自己吃的，没人把它硬塞进你嘴里。”

罗恩置若罔闻，嚷嚷着说，“这屋子里每个人都该吃一颗！”他也再次无视了赫敏和德拉科扫过来的目光。

赫敏翻着白眼随意拿了一颗，“你只是不服气而已，根本不是为了公平。”

在德拉科无所谓地伸手要挑一颗时，哈利突然出声说，“等等，我刚吃了那么多，就当把德拉科那份吃了。”在赫敏难以置信的瞪视和双子饶有兴致的审视中，他又弱弱补上一句，“……赫敏也不用吃。”

“那可不行，每个人都要自己吃。”乔治兴致勃勃地说，对上弗雷德的眼神，再次明白他们又想到了一起，“但是——”

弗雷德顺畅地接下话，“小哈利可以负责给他的伴侣挑，我们可不愿拆散这么恩爱的一对。”

罗恩又要呕出来了。哈利喊着“嘿！”抗议，而德拉科只是向他们挑眉，嘴角向上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你可以挑得仔细点，用上任何辅助手段。”

“比如你先吃一半尝啊（“太恶心了！”德拉科和哈利同时说。更何况我还没有味觉了，哈利腹诽着。他们就是想恶心人，德拉科心里回复他），或者闻闻豆子有没有泄露什么味道。”

哈利打算采用后半句。他随机拿了颗棕色的豆子出来，嘟囔着“可有太多口味是棕色的了”，把它凑到鼻子边嗅了嗅。没有气味。他又闻了一次确认，什么味道都没有。这算好还是坏？他看向德拉科，后者了然地接过那颗豆子，但还没放进嘴里，只是鼻子抽动了一下好像闻到了什么就快速把多味豆拿远了。

“这么明显的鱼腥味！”德拉科嫌恶地皱起眉，“它绝对不会是好味道的。哈利，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吗？”哈利不安地干巴巴地说，“可是我什么都没闻到。”

德拉科因为他的话愣住了。他显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询问哈利，而哈利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忽然陷入沉默中，像是再次被提醒他们面临的事实。

圣芒戈的医师查不出哈利身上有任何病症或是被魔法作用的痕迹，只能根据哈利身体状况的发展推测他会慢慢失去各种感觉。“这代表他的生命力会逐渐流逝。”斯梅绥克语气沉重地说，“直至死亡。这个过程只需要几天甚至更短的时间。”

“我很好，朋友们。”哈利率先开口，“我……”

他正要说点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德拉科抹了把脸，如梦初醒地回应一声请进。莉莉探了个脑袋进来，“宝贝们，纳西莎他们来了。”她因为房间里奇怪的气氛犹豫了几秒，还是继续说，“她和卢修斯能进来和哈利说说话么？”

“当然可以。”哈利说。

房间里其他所有人开始自觉向外走去，包括德拉科。哈利在德拉科从病床旁起身时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无声对他说别担心。这句话一般不会漂到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察觉这片叶子存在向他们意识海靠近的趋势都会立马挥手赶走，因为太别扭又太温情。或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德拉科没有回应，哈利注视他低着头走出病房，甚至连马尔福夫妇都没看。心里属于灵魂伴侣的空间一片寂静。

哈利无意识将手攥在一起，在面对纳西莎温和的笑容时才放松下来，“我没想到你们回来了。我听说你们前几天才去法国找帕金森夫人叙旧。”

“我们理应回来看望你。”纳西莎爱怜地握住他的手，“孩子，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承受这件事。”她漂亮的面容如今被忧伤侵扰。

哈利摇了头，“我并不是一个人，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在呢。莉莉有没有告诉您？我不觉得这是一件悲伤的事。”

“事实上，”卢修斯似乎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说，“我们考虑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而赶回来。如果灵魂伴侣离世，德拉科将……”

他突然中断了话语，难以置信地看向纳西莎。因为纳西莎不留情地拧了下他的胳膊。

哈利忍不住笑出一声。他，甚至后来加上德拉科，都很乐忠于看到卢修斯吃瘪的样子。一向优雅的纳西莎很少做出拧胳膊这样的举动，除非她对卢修斯极度恼火，而哈利上次见到这样的局面是在他和德拉科婚礼前，卢修斯嘲讽他们不如在霍格沃茨城堡顶端举行仪式好让整个魔法界都知道的时候。

“我和德拉科……考虑过这个问题。”哈利说，“灵魂伴侣的关系是没法改变的，我们也没打算改变。可能在我死去后德拉科会经历一些痛苦，我为此抱歉，但我们都接受这一结果。”

纳西莎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轻声念着，“好孩子。我们会照顾德拉科的，别担心。”

卢修斯又冷哼出一声，“以免你们忘记，德拉科曾经和现在都姓马尔福，并且，他是个成年人。”

“这点我不反驳。德拉科自己可以解决一部分，等到他实在困扰的时候再帮他吧，不然他的自尊心可受不了。”哈利玩笑地说。纳西莎轻轻笑了，卢修斯好像为此更加不满，偏开头不再看他们。

哈利和纳西莎再说了会儿话后他们才离开。哈利望着纳西莎关上的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嗅觉的确消失了。哪怕和纳西莎相拥，他也没再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水仙花香。

“在想什么？”

德拉科的声音让哈利回过神，此刻只有他回到病房。

“没什么，就是想吃纳西莎做的烤曲奇和莉莉做的南瓜派了。现在再吃都尝不出味道了。”他瘪瘪嘴，好像真的只是为这个而哀伤，“我最后吃的有味道的东西居然是麦片！只是麦片！”

德拉科平淡地点头，“你连那口欢欣剂都没尝到味，可惜。”

“那口欢欣剂就不要提了！”哈利的脸诡异地红了起来。

他们的确是因为欢欣剂才发现问题的。哈利在客厅用从麻瓜世界买到一套的家庭投影仪放电影，嘴里无聊想吃点什么，只好从厨房飞来包麦片抓着干嚼，也能达到爆米花的效果。德拉科就是在这个时候满面春风地从地下室冲出来，坐到哈利旁边开始滔滔不绝。

“欢欣剂改良成功了！你猜我怎么解决椒薄荷和无花果用料减少、缬草根加入后喝起来跟狗屎一样的问题的？”他抓住哈利肩膀，自顾自地说，“没指望你跟魔药无缘的脑子能想出来。你究竟为什么没继承莉莉的魔药天赋？波特的基因这么没长眼。管他呢——我加了酒精！两滴火焰威士忌足够挽救味道，没有破坏任何魔药效果。亲身尝试，简直完美。魔药历史上又要留一页给马尔福，是啊，谁还能想到这样天才的配方？”

“噢，”哈利咽下嘴里的麦片，抓住关键信息，“所以你喝了。难怪你现在像被吃了大脑的曼德拉草。”

德拉科甚至没指出曼德拉草根本没有大脑，欢欣剂看起来还是有点问题，它让一个马尔福失去了大部分理智。“你真该也试试，它现在比火焰威士忌本身都要美味！”

哈利咦了一声躲开，“算了吧，这个空间有一个傻子足够了。”

德拉科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直接吻上了哈利，等后者喘着气补充空气时问感觉如何。

哈利没好气地回答，“根本没味道。”

德拉科眉毛不相信地拧在一起，“不可能。”

经过检验他们确定是哈利的味觉出了问题，德拉科第一时间往他身上扔了检验魔咒，结果却没有任何异常。于是他们幻影移形到圣芒戈，于是他们得知哈利的死亡倒计时。

德拉科第一次知道欢欣剂失效能有多快。

而哈利刚听到这个消息还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不是欢欣剂的问题。麦片吃到一半我就尝不出来味了，只是那个时候亨利和亚历克斯正在皇宫里对峙［1］，我没注意。”

03

“为什么你们都在这个时候来？”德拉科离大发雷霆只差一步，“不能哪怕早几个小时？起码那时候他还能自己说话。”

泰迪、罗丝、雨果甚至哈利都抬头无辜地看着他。

最棒的代言人。哈利的声音再次在脑子里响起。谢谢你，谁叫你是我灵魂伴侣。

别以为我会上当，天杀的波特。天杀的波特！他心里控诉，妄图这样就能让哈利不去注意自己红起的耳根。

“哈利又说什么了？”泰迪好奇地问。

“他说他很高兴你们能来。”德拉科张口就来，“他高兴得想把他的扫帚收藏转交给你们。”

哈利差点当场从病床上跳起来，他大幅度地手舞足蹈抗议，雨果不明所以但还是安慰着他，“哈利叔叔你放心，我们会和你一样把它们当家人对待的。”

哈利怨恨地瞪着德拉科，后者耸耸肩，故意不回应他在意识里的咒骂。雨果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罗丝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伸手遮住了弟弟的眼睛。

我也很乐意把你的魔药贮藏室转让给西弗勒斯。哈利和他僵持了一会儿，为了孩子们还是暂时投降。告诉他们记得给我留下西里斯当初送我的那把火弩箭，其他只要保养好就行。我真不知道该给罗丝送什么，抱歉亲爱的，你喜欢什么书？你母亲上学时经常拿书送我作为生日礼物。也许让德拉科给你买几件礼服和常服吧，他当孔雀当惯了，不可否认品味确实还可以。

德拉科忽略他的第一句话，删去孔雀那句后转述给罗丝他们。

罗丝笑了笑，“我不介意收到书。但别让德拉科叔叔送我衣服，爸爸会怀疑我和哪个纯血家族的男生谈了恋爱。”

德拉科嗤笑一声，“怎么，韦斯莱现在要成为新式血统论者了？”他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不情愿地说，“哈利想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在我看来这问题相当不礼貌，谁叫他是个波特，请淑女都原谅他吧。”

罗丝诚实地回答，“目前没有，我的灵魂伴侣印记还没出现。但可能之前的确受爸爸影响，我想后面我可以往斯莱特林里看看。”

“你让一个未来的赫敏·格兰杰提早接触了恋爱。”德拉科挑衅地看了眼哈利，“赫敏不会放过你的。”

哈利不服地争辩：赫敏其实很早就喜欢上了罗恩，他们七年级才正式在一起的原因全在罗恩。

或许吧。斯莱特林可不会有韦斯莱那样迟钝粗神经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印记其实在六年级没多久就出现了，罗恩居然找不上对的人。

哈利帮他的好哥们扔了声“切”给德拉科。

德拉科罕见地没继续吵下去，只是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提醒一下，你们已经聊完了三个人各自的霍格沃茨生活、期末成绩，去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莱姆斯新开发的泡泡糖巧克力还有一系列根本无意义的内容，而我喝了两杯水。

无意义你也转述？哈利又“切”了一声。我不相信你和布雷斯他们每次聊天都有关魔法界大事。而且这才一下午吧，你该庆幸我还没有丧失听觉，否则你脑子里还要负责更多人说的话。

德拉科回复了什么？德拉科一声不吭。

哈利在意识里喊了他好几声，甚至上手去扯他的衣服，但德拉科只瞥了哈利一眼就又去盯着那盆蟹爪兰，仿佛那上面有萨拉查亲笔书写的密文。泰迪当然听不见他们在脑子里说了什么，但见状也握住雨果手腕，拍了拍罗丝，用手势给哈利示意过后三人就一起出去了。哈利这才起身把德拉科拉到病床旁坐下，提醒后者如果再别扭下去他就会遵守承诺，出去和德拉科决斗一场。

“二年级在那个草包开的决斗俱乐部上还没过瘾？”德拉科白了哈利一眼。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我真不明白你们格兰芬多的脑子。”

别群体攻击，赫敏会指责你还抱有学院偏见。单指我个人。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居然还提这个。你会……”

德拉科没有说出那个词，但哈利补上了他的话。

嗯哼，我会死。怎么现在在意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比其他人先想开呢。

德拉科闻言垂下眼，看到哈利如今和床单一样，单薄又苍白的手。他没法做到像哈利那样不在乎。死亡。巫师在面对死亡时和麻瓜、巨人、精灵以及其他物种是平等的。生命的结束意味着和这个世界彻底切断联系，生者和死者中间相隔的是永不成真的厄里斯魔镜。这和他们之前所经历的迥乎不同。这不是他和哈利因为魁地奇比赛、圣诞舞会或者生日礼物闹别扭冷战，不是他在斯莱特林哈利在格兰芬多，不是婚礼前他和哈利被强制要求待在不同的房间，不是他几乎住进地下室而哈利远在另一片大陆，也不是他是马尔福哈利是波特。那些时候他能猜到哈利在和朋友们聊天、骑着扫帚飞来飞去、闯进任何地方冒险，有时也能利用西里斯不情不愿借给他们的双面镜看看对方，在灵魂伴侣的领域说点不痛不痒的玩笑或拌嘴几句。当哈利死去后，德拉科不再能触碰他、聆听他、注视他。他的印记会黯淡无光，内心会沉寂如凛冬黑湖深处，不会突然出现有一个恼人的、自信到令人厌烦的声音惹他生气。哈利·波特将死去而德拉科·马尔福将活着，活到不知道没有哈利·波特的第几天。天杀的波特。

德拉科是个标准的斯莱特林，所以他贪得无厌。他希望将能和哈利在一起的时间再延长，或许他能在他们都还是孩童时由纳西莎第一次介绍哈利后、去霍格沃茨上学前整天和哈利玩在一起而不是只有两家夫人在时不时地写信维持关系，或许他能让哈利毕业后就呆在家里，或许他可以让哈利离开后再回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利警告地拍了下德拉科的手背。休想改变我已有的人生，也别妄想用什么复活石之类的把我拉回来。那只是个童话。

好吧，按常理来讲我应该是比你们任何人都更难过的当事人。哈利对他说。但它无论如何毫无预兆，就是发生了，管它是梅林、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还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安排的，我们没人能改变这件事。我从我人生之初开始回想，睁开眼看见詹姆和莉莉时我不后悔，去马尔福庄园歪歪扭扭走路撞上你时我不后悔，第一次骑上飞天扫帚时我不后悔，在列车上遇到罗恩和赫敏时我不后悔，发现灵魂伴侣是你时我不后悔，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我活着时没什么后悔的，所以将死之时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我们家讨论过，死后墓碑上要刻一句“最后一个要面对的敌人是死亡”，如今我坦然面对它，比起许多痛苦和不舍的人，我战胜了它，多厉害。赞颂哈利·波特的伟大吧。

德拉科笑出一声，抬起下巴高傲地看他，“自恋狂。”

哈利还没来得及反驳，德拉科已经扯着他的领子吻了上来。这个吻凶狠而用力，哈利的嘴唇甚至被咬破了，而他是在舔了舔嘴唇之后才发现的。可能会有细密的血珠从伤口冒出，但他没感觉，那种刺痛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于是哈利知道自己最先失去的是痛觉，这几天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其实他还挺想在这个时候再感受一下的。

德拉科通过哈利一瞬迷茫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在那之前，哈利紧急转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我不再饿了。哈利在心里和他对话。从进圣芒戈到现在我只吃过那一把比比多味豆，但我没有任何饥饿感。

“你拥有了神的身体。这个我也该赞颂？”

哈利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不。趁现在我们应该做爱。

德拉科瞪了他一眼。想也别想。这次他是用意识说的。

哈利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德拉科·马尔福居然会拒绝这项提议，真稀奇。他笑着笑着，有眼泪悄悄涨上来。

04

“其实哈利就适合这样。”潘西托着腮，欣赏很久后开口道，“什么也不说，静下来后衬得他那双眼睛更漂亮了。你们听说过一个词叫哑巴美人么？”

“告诉我你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否则你就滚出去，帕金森。”德拉科阴沉着脸说。

布雷斯打着圆场，“放松点，德拉科，别那么紧张。”

“对啊，小气对你的形象可没好处，马尔福。哎哟，你这么叫姓氏总让我想起你和哈利在霍格沃茨那几年从来不叫对方教名，幼稚得无趣。”潘西环抱着胸，一只手的食指在另一只的手臂上轻点，仍不放弃地说，“你不会介意我和哈利单独待会儿吧？”

“……”

哈利看着德拉科脸上仿佛要实质化的怒火，在意识里问他潘西说了什么。——他不久前才失去听觉。

德拉科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她骂你看起来真蠢，我在维护你。

哈利满脸奇怪地发问：你听听这可信吗？

潘西打断他们，“行了，你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看你们的表情，不知道又私密地说着什么别人不能听的话。我和布雷斯提前结束了夏威夷的度假过来，那边的太阳真把我晒黑了。别看布雷斯，他晒黑也看不出来。”

哈利听了德拉科的转述后被逗乐了，布雷斯沮丧地问这算是嘲笑吧。

“他只是笑点低。你得理解，他们格兰芬多看到西弗勒斯都笑得出来。”

“斯内普来过么？”潘西问。

德拉科点头，“他和邓布利多还有麦格一起来的。但他只看哈利一眼就走了，倒是邓布利多多留了一会儿。”

于是没人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在那一眼里想的是：莉莉和那个詹姆·波特的孩子如今在病床上安静得太违和。

“格雷戈里和文森特也来了，等在外面没进来。”布雷斯说，“他们给哈利买了蜂蜜公爵的东西，两大包呢。”

“……”德拉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们自己吃了吧。”

德拉科把高尔和克拉布的消息告诉哈利，没提那两包糖果的事。

他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来的吧，我跟他们其实还是不熟。哈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但能请他们进来么？我想……多看看。

德拉科沉默了两秒，知会布雷斯他们后就起身去开了病房门。

于是哈利和走进这个房间的更多人又重逢。克拉布和高尔先从门里挤了进来，有些拘谨地挨到布雷斯他们旁边，手在背后似乎拿了包什么东西；卢娜一如既往执行了她新奇的点子，她找回霍格沃茨校袍穿上，而纳威、迪安、西莫似乎跟随了她的想法，让哈利一瞬间恍惚是回到了格兰芬多休息室；比尔和芙蓉一起来了，哈利有一点庆幸自己现在不用听芙蓉带着法国口音喊自己名字了；查理一进来就热情地朝哈利挥了挥手，他的肩上趴着一条小匈牙利树峰龙，在他后面的珀西一直警惕地盯着模型龙（哈利觉得只要它不往人身上喷火，怎么都没关系）；亚瑟搂着莫莉的肩，两人一起向哈利露出他最熟悉的、慈爱的笑容，哈利看出莫莉在见他前一定尽力擦去了眼眶里的泪；哈利在霍格沃茨教过的学生也有几个过来了，哈利记得他们其中有个女孩毕业后进了《唱唱反调》报社，专和丽塔·斯基特那个没底线的甲虫做对……最后哈利都要怀疑小小的病房里能同时装下这么多人全靠伸展咒，对上赫敏的眼神后他明白这是她的功劳。

每当哈利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他会想起过去的一段时光，想起那时候的他的欢喜、愤怒、焦虑、忧愁、满足。这几天所有与他生命有关的人，一起拼出了他完整的精彩的毫无遗憾的人生。他比太多人都要幸运。他在死亡前不用经历钻心的痛苦，不用陷入混乱的神智。他在还能回忆时再次见到他的家人和朋友，还能以命运尚未终结的样子与他们道别。

由他自己来道别。

于是哈利拿起床边他的魔杖——冬青木的老伙计从他十一岁陪伴过一生——在空中挥舞，一行字迹浮现。

We'll meet again.

在看见有人忍不住捂着嘴偏过头后，他又笑眯眯地加上：

别哭。说好了的，谁哭我揍谁。

而视觉流失的过程是缓慢的。它不是突然眼前就完全黑暗，而是视线慢慢由清晰变得高度模糊——让哈利怀疑是不是自己摘下了眼镜——紧挨着的色块彼此晕染开，像有谁往颜料盘上撒了水，所有的颜色逐渐淡至黑白，黑色再默不作声地侵略扩张，他才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还会有谁同样会经历这个过程吗？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德拉科的声音响起。

好吧。哈利耸耸肩，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面对德拉科，毕竟他现在也看不到德拉科在哪。但没关系，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

不说点什么告别吗？

我刚刚说过了……好吧，你和他们有不一样的。

德拉科握住了哈利的手，于是哈利顺着他的手往上，即使失去眼睛也能用手描摹出德拉科的脖颈、下颌和脸庞。哈利的指腹擦过德拉科的唇角，他发出一声轻叹，像是感叹终于摸索出了位置，然后他凑过去，浅浅吻上他的伴侣。

德拉科眼睫颤动，一点点在这样温柔的吻里闭上眼。他似乎在心里灵魂伴侣的空间看见一个小男孩，当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时，男孩顶着乱糟糟的黑发从臂弯里抬起头。十一岁的哈利笑着用欢快的声音说：别忘记我呀。

等到唇上的温度逐渐散去后，德拉科睁开眼，哈利安宁地躺在一片白中，嘴角挂着不可磨灭的笑容。他的手腕比眼眶先滚烫起来，德拉科低头看去，发现他的灵魂印记正发着光。在纯洁的光芒中，原本那个长句子慢慢地，慢慢地，缩短成三个简短的单词。

于是德拉科忍不住露出微笑。

FIN


Don’t forget me


Notes
*［1］电影《星条红与皇室蓝》内容，一点私心，同时暗示时间线起码在2023年之后，哈利没有离开那么早。但不要细究时间线，因为它和这篇的逻辑一样根本经不起推敲